卷卷卷卷卷卷尺

去体会他的孤独,我们拥有同样的孤独

李丰田梦女🍐陈皮糖(7)伤口与雪

林裴跟在李丰田身后跌跌撞撞的走着,她慢一点,他也就慢下来等她,她快一点,他就又快一点在她前头,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。

就这样走了十分钟,李丰田回头看见她搓着手,他就把自己的手套递给她,顺便把帽子扣在了她脑袋上。

哈松很冷,林裴甚至能看见他脱下帽子后的头顶在冒着热气。她感觉他的手套很厚很重,中间的系带很长,像以前看见的晨练的老人在耍的流星锤,不过她觉得更像两个大大的口袋。

他不多说话,她也就不多说,脚底地雪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沉默的行程没有持续很久,他领着她来到了一个废弃很久的工厂,林裴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这里玩过捉迷藏。李丰田递给她一双新的手套,看她戴上之后又拿出一把刀,在地上磨了几下之后塞到了她的手里。

"会捅人不?"李丰田拿出烟盒和打火机,看着林裴问道。

"啥?"林裴有点发懵。

"捅人。"李丰田没有点燃那支烟,只是把它别在了耳朵上,"刀把拿稳,捅在骨头上就会脱手,刀刃儿就会把你的手划开。"

他看着林裴又补充了两句,"人没那么好捅,你手上那个是防割手套,干活儿用的。"

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工厂,从外面拖进来一个会动的麻袋,解开上面的绳子,里面钻出来一个人。林裴仔细一看,这个人是林强。

林强一看见她就开始大喊,可惜他的嘴上和胳膊上缠着一圈一圈的透明胶带,圈数多到让她根本听不清他是在说话还是在哀嚎,他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,不断的挣扎。林裴皱了皱眉,她看着李丰田把他嘴上的胶带都薅了下来,这种场景让她联想到了蜜蜡脱毛,她想自己的二叔估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会长不出胡子了。李丰田做完这一切就出去抽烟了,他本身也没打算对林强做什么,也许无非是让林裴出两口气,可是看她的反应,估计她也做不了什么。

有痛脱毛,或者说剧痛脱毛,应该还挺适合自己的二叔的。林裴忍不住这样想着。

"裴裴!你认识他吗,你和他好好说说,钱我已经凑够了!裴裴!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!"林强一边说一边朝林裴蠕动过去,因为他身上的胶带和绳子太多,整个人像一条暗色的蛆,"裴裴你先把刀放下!"

林裴没有什么反应,因为面前的场景让她感觉又诙谐又讽刺,她仍旧只是发愣。她真的如李丰田估计的一样,她没胆量捅人。

林强趁着她发愣的时候,用全力往前一拱,她没来得及保持平衡,被冲撞的惊慌之下刀子也脱了手,直往面颊上扑。脱手的刀就这样划伤了她的脸颊,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尖叫,捂住了伤口。

疼,而且在流血。林裴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。

在外面抽烟的李丰田听见了响动,一进门就看见林裴拿手捂着脸,而地上那把他给的刀沾着鲜血。她不肯松开手,只是沉默着退到了一旁。半晌,她才抬起头来对李丰田说,"叔,你能让他以后别给我妈打电话吗?我不想让他再掺和我们家的事儿。还有杀人犯法。"

李丰田只好指指门外让她出去,她刚走出门就听见了一阵哀嚎声。他其实并不太能理解林裴为什么会什么都不做,他也不能理解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把林强捆起来带到她面前的,不过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。人在他眼里是什么呢,是一坨肉,是商品,也许和一只狍子也没有什么不一样。

林裴站在外面,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,捂着伤口的那只手被血覆盖了一层,她想这伤口真的很深,估计会留疤。没过多久她就看见林强连滚带爬的从工厂里跑出来,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。她刚刚想林强像蛆,现在大抵是进化了,变成了没头苍蝇。她转头看向门口,李丰田边点烟边走到了她身边,她又赶紧把伤口拿手重新捂上。

尴尬的沉默过后是林裴先开的口,"叔,我是不是很让你失望,我不敢捅人。"

李丰田没说话,只是在那里抽烟,抽完烟就开始往回走,甚至没有薅回来她身上他的帽子和手套。走了两步他发现林裴并没有跟上来,只好回头冲她喊,"瞅啥呢,跟上。"

林裴点点头,两人又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小卖部。

与以往不同,李丰田难得有些享受着两人之间的这种沉默,正如他担心林裴会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把林强拎过来。不过他想她应该是聪明的,应该不会去问他这种问题。他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,那就通通归结给本能吧。

进了门她把角落里的小太阳先开了,手套和帽子摘掉放在了玻璃柜台上,她去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去,才重新站在了柜台后面。她在红色塑料边框的折叠镜里看见了自己的伤口,确实不浅,她皱了皱眉,掏出酒精和创可贴准备处理一下。

李丰田一抬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的口子,他觉得林裴很白,所以口子在她脸上显得很突兀。

林裴似乎察觉到了李丰田的视线,抬头对上他的目光。她咧开嘴无奈的笑笑,"叔,是不是老丑了?"

"过来让我瞅瞅。"李丰田冲她招了招手。

林裴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,撑在柜台上努力往他那边靠过去。

他看见她的脸孔在眼前不断放大,然后停止,他其实觉得这个距离有点近了,那双海一样的眼睛并没有注视着他,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一种被海浪吞没的宁静。他不知道怎么自己又莫名其妙联想到了海。他很少去观察别人,如此近距离也近乎是头一回,他想活人的眼睛就是比死人的好看,亮堂。这种观察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是要看伤口的,他好一会儿才拉回自己的思绪。

伤口很深,他当然也不会处理,点点头之后就让她自己去擦拭了。

林裴被酒精刺激的一哆嗦,她调侃着开口,"这下可破了相了,原来能嫁给开飞机的,现在只能嫁给开汽车的了。"

李丰田想了想,似乎自己并不会开飞机,也不怎么开汽车。于是他点点头,又摇摇头,从烟盒里面抽出来一支烟点上。林裴见状,连酒精也不擦了,从底下拿出一堆陈皮糖放在了他的面前。他撕开包装扔了一颗进嘴里,那塑料包装纸上"陈皮糖"三个字就随着他的动作扭曲,开裂。

"叔?"

"嗯。"

"谢谢。"

李丰田一听这话就乐了,"你咋这么招笑呢?"

林裴摇摇头,撕了整整三个创可贴才把创面盖住,她抬头发现李丰田还在看自己,于是从背后的货架上拿下来一包烟,她想了想,还是扔给了李丰田。

"叔,这包烟送你了,算我请的。"

这下李丰田笑得更开心了。

等他笑完,林裴才又补了一句,"叔,我说真的,谢谢。"

李丰田也觉得自己或许该说点什么,但他同时认为自己又不需要说话,沉默或许不是最优的选择,但应该是更适合现在的选择。

林裴看他没什么反应,发了会儿呆就去忙自己的论文了,她没再去触碰他的目光,她形容不出来那像什么。

安静,舒坦,没事儿做。李丰田认为人其实就追求着这点儿东西,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像拥有着这些了,尽管是待在一个光线不怎么好的小卖部里。他耳边是林裴敲键盘的声音,她还是会在他点烟的时候劝他少抽烟,他偶尔会点头,然后再抽上一口。

就这样持续了不知道多久,李丰田看见门外进来一个中年女人,而林裴从凳子上站起来,"妈,咋今天回来这么早?"

李丰田于是起身离开,他没有拿走那包烟,当然,糖他全收走了。

"今天你二婶给我打电话了,还道歉了,说到时候他们一家不掺和咱们这儿的事儿。今天手气也好,妈给你整锅包肉吃。"

林裴点点头,才发觉李丰田已经离开了小卖部,她赶紧又追出门去,而外面已经没有了李丰田的踪影。

头顶的感应灯随着她身形的静止而熄灭,她抬头看了看天,有细碎的雪花向下飘落,她知道哈松又要迎来一场和以往并无区别的大雪,像沙漏里面的沙子,却不知道何时归于停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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